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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齊譽韜抄起酒杯砸過去+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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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後的傍晚, 天英帝在焦闌殿大宴賢王與玉衡長公主。後宮娘娘、皇親國戚、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員盡數出席。

因是正規場合,許願又換上了從一品藩王妃的禮服。顏色是薔薇紫色,不是那麽好駕馭, 也只有許願這樣皮膚白的女子能撐得住這顏色。

王府一家三人整備妥當,一起乘車至皇宮後門。

誰想許願一下車, 居然看到柳惠箋了。她狐疑打量柳惠箋幾眼,柳惠箋還是老樣子, 拿著他那柄素面團扇, 將臉都遮起來, 只露出一雙風流婉轉的眼睛。

也不知柳惠箋是如何到這裏的,他施施然行到王府一家面前, 持著扇子屈膝行禮,“王爺、王妃、縣主。”

蘭慈縣主一看見柳惠箋, 就忍不住想到前兩天的種種。她神色微動, 好看的眉毛蹙起些, 問道:“惠箋, 你到底是……”

“姐姐,是我喊他來的。”齊譽韜開口。

蘭慈縣主不解的看他:“你?”

“嗯。”齊譽韜應罷, 牽起許願, 說道,“走吧。”

蘭慈縣主不明白弟弟喊柳惠箋來做什麽, 不過左右不是什麽大事, 縣主便沒再問了, 她跟上齊譽韜和許願。而他們一路往焦闌殿去,路上柳惠箋安安靜靜的跟著,跟司鵠還有蘭慈縣主的婢女時不時低低說些什麽,看起來就好似潯陽王府帶的一個隨從。

唯有他手裏那柄素面團扇, 始終遮著容顏,教來往之人皆無法窺見他的真容。

此次舉辦宴會的焦闌殿,是整個皇宮最華麗之處。走進大殿,借著晚霞,許願清楚的將焦闌殿的全貌看在眼底。

雕梁畫棟,珠簾玉玨,殿中梁柱上多繪有和璽彩畫,瀝粉貼金。頭頂的藻井上雕鏤盤繞著鸞鳥、仙鶴、白鹿、蝙蝠等吉祥的動物,殿中點著許多盞蓮花燈,照亮來此的各位賓客們。

許願覺得新鮮,四處亂看,就和某些不想看見的賓客對上眼。比如陳尚書、尚光宗等人。

尚光宗看見許願時忍不住打了個寒噤,忙挪開目光。

許願撇撇嘴,什麽玩意兒。

焦闌殿裏燒得香味道很濃,似乎是添加在燈油裏的旃檀香的味道。滿室煙霧繚繞,紅地毯還鋪著不少幹花瓣,實是很隆重華麗了。

等賓客到了大半時,玉衡長公主和賢王一起到來。玉衡長公主走到哪裏都捧著她那一尺半長的白玉圭,見到許願,她朝許願揮揮她的白玉圭,許願也開心的向玉衡長公主和賢王揮揮袖子。

殿中賓客看著這一幕,都互相交換眼色,大意是:說什麽也不能惹潯陽王府一家,要是能和他們建立良好關系該多好。

還有幾個年紀大些的鰥夫,自那日聽今上說想給蘭慈縣主指婚,這幾位都動了心思,可又不敢接近蘭慈縣主,怕適得其反惹人家厭煩。

眾人各懷心思。

忽然殿中安靜一瞬,許願朝上首望去,原來是天英帝攜著一眾女眷到來。他們落座,天英帝左右兩側各坐了兩位服飾等級最高的女子,其中一位應該是皇後,另一位看長相和天英帝特別像,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

齊譽韜見許願正盯著那女子看,便告訴她:“那是福國帝姬。”

原來那就是今上的妹妹福國帝姬啊!許願好奇的打量。這福國帝姬聽說不比今上小幾歲,也就是五十上下的年紀,但保養很得宜,雍容華貴。

眾人起身行過禮後,很快宴會就開始了。

絲竹聲響起,樂師開始演奏熱鬧歡快的音樂,舞女們猶如一群輕盈的燕子般飛入焦闌殿,於紅地毯上綻放出各色美麗的舞姿。

許願一邊吃菜,一邊看舞蹈,並時不時往上首的天英帝瞄去幾眼。

許願發現,蘭慈縣主為她講的福國帝姬有多麽受寵這事,的確不虛。天英帝不但讓這個同母妹和自己與皇後平起平坐,還給福國帝姬剝蝦仁、剝香蕉,給她夾菜,給她擦手。這對兄妹都是知天命的年紀,彼此看起來還像是小時候相依為命的少年少女般,難怪說福國帝姬是天英帝的命門。

舞女們一舞畢,宴會的氣氛漸入佳境,大家觥籌交錯。

誰想就在這時,一道粗獷的聲音高高響起:

“陛下,臣有話說,想請陛下和諸位做個見證!”

焦闌殿內頓時安靜下來,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那個說話人的身上。樂師停止奏樂,舞女們暫時退場。正在吃甜瓜的許願也擡眼望過去。

說話的人這會兒已站起來了,看樣貌打扮是個四十多歲的武將,人長得五大三粗,就和他的聲音一樣粗獷。他蓄一把虬髯,神色堅毅。

天英帝道:“是威武侯啊,你要朕見證什麽,你說。”

威武侯向上首拜了一拜,忽然扭頭,視線朝齊譽韜他們這邊望來,看的是蘭慈縣主。

蘭慈縣主心中莫名,就聽威武侯用那粗獷亮堂的嗓門道:“臣心儀蘭慈縣主,希望陛下能為臣和縣主賜婚!”

滿殿中人頓時靜得鴉雀無聲,似乎有人發出倒吸氣的聲音。許多人眼睛都亮了,露出看好戲的神色。更有人諱莫如深般的沈了沈目光,有點佩服這個威武侯的勇氣。

須知潯陽王府本就了不得,如今又有周國長寧帝做靠山,如日中天,定是許多男人動了想和潯陽王府結親的心思。家有正室的自是不敢肖想蘭慈縣主,但那些家裏無正妻,或是喪妻的鰥夫們儼然是很有機會,蠢蠢欲動的人不在少數。

看來這個威武侯,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。

席間的尚光宗一聽威武侯說這話,差點打翻了酒樽。他臉色猶如龜裂,分外焦急,他狠狠捏住酒樽,嘴唇不住發抖。

尚光宗身側他夫人陳氏卻是露出一個陰狠的笑。自那日她回到家中後,就在謀劃著怎麽把齊長纓嫁出去,省得齊長纓勾引她相公。這時她弟弟陳郎中向她推薦威武侯。

威武侯是將門世家子,祖上有開疆擴土之功,威武侯在天英帝面前很是有幾分面子。而這威武侯兩年前與夫人和離,如今正是沒有正妻的狀態。陳郎中從前聽威武侯提過幾句,說蘭慈縣主長得不錯,陳郎中建議陳氏何不去慫恿威武侯求娶蘭慈縣主?

反正只要威武侯一口咬定是愛慕之心,哪怕求娶不成也不會得罪人。

而威武侯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?他其實真想找個厲害點的女人做正妻,省得他後院那些姬妾成日爭風吃醋,鬧出一大堆事情。是以,當他受了陳氏的慫恿挑唆與重金賄賂後,兩人一拍即合,威武侯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蘭慈縣主求娶過來。

眼下威武侯話音落下,一片略顯詭異的安靜。

還是許願先開口喊道:“大叔,你說什麽?”

威武侯道:“本侯不是第一次見蘭慈縣主,上回潯陽王進京述職時就帶了縣主同來,本侯在見到縣主時就覺得心動了!之後縣主回到潯陽,本侯卻一直魂牽夢繞,夢裏頭都是縣主!”說完又對天英帝拱手,“陛下,本侯對蘭慈縣主一片癡心,求您成全!本侯一定會好好對待縣主,全聽她的話,任打任罵不還手!”

蘭慈縣主沒料到竟然被一個她根本沒印象的人當眾表白,威武侯說得激動萬分,引得無數視線匯聚到她身上。她皺眉,本能地厭惡排斥,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求賜婚的舉動讓她感到不舒服。

許願忙握住蘭慈縣主的手,用一用力。縣主朝許願笑了笑,爾後道:“威武侯的好意我心領了,但怕是要辜負您。”

“為什麽?”威武侯露出非常吃驚的表情,連連道,“不應該啊!不可能啊!”

蘭慈縣主覺得他這話聽得有點怪,下一刻威武侯就說出令她驟然失色的話。

“上回見到你時,你對本侯笑得那麽溫柔甜蜜,對別人都是冷臉,本侯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!”威武侯大嗓門說,“還有三天前,本侯騎馬在街上碰到你坐車。你掀開簾子同本侯打招呼,動作神態親昵極了,笑容裏含情脈脈,本侯高興得一晚上沒睡著覺!難道你不是對我有意嗎?”

“侯爺你……”蘭慈縣主如遭了一記霹靂,嚴厲道,“我何曾如此行事過?!”

齊譽韜當即淩然道:“胡編亂造,乃是誹謗之罪!”

許願也生氣了,橫眉怒目道:“餵大叔你胡亂說些什麽啊?是覺得自己故事編得很好嗎?趕緊閉上嘴,否則把你舌頭割下來餵狗!”

威武侯聞言反倒嗓門更大,梗著脖子吼道:“本侯所言句句屬實!縣主那樣對本侯笑,不是對我有意思是什麽?如果是本侯會錯了意,那、那……唉!本侯一心愛慕縣主,總也不能枉顧她的心意吧,但還是希望縣主給我一個機會,希望陛下為我們賜婚!”

蘭慈縣主臉色已很難看了,她不禁掐住自己裙子,指尖顫抖。

許願也完全變了臉色,冷冷含著殺氣的視線剜在威武侯臉上。她相信蘭慈縣主絕沒有對這威武侯笑,都是這敗類自己編的!他這番話把蘭慈縣主說得仿佛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,哪怕縣主今日拒絕他,縣主的名聲也被他弄壞了。

許願拍案而起,怒道:“無恥的敗類,你還要臉不?!”

玉衡長公主見狀也想說什麽,卻被賢王用眼神攔住。賢王倒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,悠悠繼續看著,他低低道:“先等等。”

這時候,席間的尚光宗忍不住了,即便他知道自己這一開口會引人議論,他還是開口了:“威武侯,你不要胡說!你說你是在潯陽王上回帶縣主來述職時,對縣主一見鐘情的。可上回縣主進京是四年前的事,那時候你夫人還沒同你和離,你怎麽可能又對縣主一見鐘情了?”

陳氏見尚光宗竟幫蘭慈縣主說話,氣得咬碎一口銀牙。

威武侯卻道:“本侯同前妻本就是強扭的瓜不甜,毫無感情,本侯為何不能對縣主一見鐘情?何況她已經是前妻,我們兩年前就和離了!如今本侯無妻室,求娶蘭慈縣主有什麽問題嗎?”

尚光宗反駁不上來,急得直喘。接著他遭到岳父陳尚書一記警告的冷眼,尚光宗又猶豫了,畏畏縮縮的低下頭,心裏糾結萬分。

齊譽韜眼神已沈到深淵,他周身氣場完全冷下來,與這熱鬧的焦闌殿格格不入。那種屍山血海般的肅殺之氣,竟是化作暗風襲向威武侯。殿中一盞蓮花燈被這股氣勢撲滅,威武侯亦感到通體一陣冰涼。

對上齊譽韜的眼,威武侯打了個寒戰,自己亦是將門之子,卻沒有去過戰場,在齊譽韜這種真正的沙場氣勢下自己本能的駭然。

威武侯剛說:“本侯……”就見齊譽韜抄起桌上酒樽,狠狠砸過來!

酒樽帶著半樽酒水,砸在威武侯腳下。哐當一聲,鴉雀無聲,滿殿如冰凍般的死寂。

威武侯嚇得朝後退了一步,險些站不穩栽倒在地。他強撐起氣勢,聲音發虛地呼喊:“潯陽王這是做什麽?本侯表達一腔癡心也有錯嗎?”

齊譽韜一字字道:“你不配。”

這樣不給面子的三個字,教人不禁栗然。

“向本王的姐姐道歉。”齊譽韜狠聲道,“澄清你的謊言!”

“本侯……”威武侯沒想到齊譽韜這麽咄咄逼人,他突然有點兒後悔不該答應陳氏。他看了眼陳氏,後者卻是用眼神催促威脅他。威武侯想到自己畢竟收了陳氏那麽多賄賂,眼下必須把這出戲唱完,於是他心一橫,咬死了說就是喜歡蘭慈縣主。

“本侯沒有撒謊!明明就是縣主對我笑,把我的心融化了!潯陽王您不能不講理,癡心有什麽錯?”威武侯粗獷的聲音越發激動,“再說了,蘭慈縣主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?為什麽不能看看本侯的優點?本侯承蒙聖恩,繼承侯爵,年紀只比縣主大十歲,家中無妻,本侯又是個聽老婆話的人。潯陽王要不你問問在場的大家,還有誰心儀蘭慈縣主而且條件比本侯更好的?有嗎?”

“有啊。”一道聲音忽然響起,笑吟吟接上威武侯的話。那聲音好聽如琳瑯相撞,婉轉多情,但偏生帶著股不容忽視的冷冽嘲諷。

“我覺得,我各方面條件都比你好呢。”

威武侯這一瞬怔住了,誰?這是誰在說話?他連忙到處找說話的是誰。

尚光宗卻在聽見這聲音時,如被雷劈。他震驚的看向聲音響起的地方,這才發現柳惠箋居然混進了宴席裏,適才一直和司鵠坐在後排,自己竟沒能發現。

柳惠箋此言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都梭巡著來到他身上。縣主倒吸一口氣,望著柳惠箋緩緩站起身來,她一派心亂如麻,心急火燎,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。

柳惠箋用素面團扇擋著他的臉,只露出一雙寒月般的眸子。

威武侯終於看見柳惠箋了,“你是誰!”

尚光宗忍不住喊起來:“他就是個男妓!根本不是良家子!你……你膽子也太大了,居然敢走進焦闌殿,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!下九流之人也敢汙染尊貴之地!”

柳惠箋施施然從後排走出,走向焦闌殿正中,眼神譏諷的掃了下尚光宗,那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。

他朝著上座的天英帝抱怨似的道:“陛下舅舅,您看尚大人他罵我。”

眾人都沒反應過來柳惠箋說的是什麽,他就下挪素面團扇,將整張臉露出來,向著福國帝姬道:“娘,兒子回來了。”

只見福國帝姬先是怔住,而後激烈的倒吸一口氣,整個人就像是轟然炸開的煙火那樣,激動得徹底失態。她什麽也不顧的從上首跑下來,跌跌撞撞撲向柳惠箋。

“吾兒!我的心肝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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